交友

昨晚下了課差不多11點,還相約一位女友於附近相聚。與其說是我找她聚舊及慶生,不如說是籍此叫她陪陪我,渡過愉快的一個晚上。平常工務繁忙又早早就寢的她,不使點小計如何請得她出來相見?

有趣的是,雖然相交十幾年,在性格上,我們卻是南轅北轍的兩種人,甚至某些價值觀亦未盡相同。在我眼裏,她是老襯頭,鱷魚底,平日多天真無邪都好,到一些大事大非的骨節眼兒上,她還是會以理性行先的人。而一向感情用事的我,從沒對她說,很多事情上她都帶給我正面的啟發。

今天,我會認為即使不需活到阿杜這個年紀(他好像四十有多),亦能體會到「君子之交淡如水」的精髓。

交友之道,貴乎相交之時交心就可。人大了,明白家家有本難諗的經,別人沒有義務永遠成為你的精神支柱或玩伴,有的話,是個bonus,要去燒香還神。

真正的朋友碰不需要日夕相對,亦無需要事事交待或試探,更加不會計較彼此付出的多寡...實實在在,交心就好了。當然,遇到特別投緣的人,自然地會相聚多些,但不常見面或聯絡的朋友,也可以是伴你走過無數歲月的良朋。有些時候,有了信任及默契,很多事情其實都可心照不宣了。

假若,能成為朋友的,還要事事顧忌、互相欺瞞、猜疑或沒有包容對方的心,那這個友,於我而言,交不交也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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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對 應 》 自 序 - 李怡


08 年 7 月 次 文 化 堂 出 版 我 的 政 論 集 《 放 逐 》 後 ， 據 說 銷 售 與 反 應 尚 可 ， 於是 就 打 主 意 想 出 我 發 表 於 〈 名 采 〉 的 小 品 文 。 小 品 文 大 多 是 隨 手 寫 來 ， 寫 得 輕 鬆 的 文 字 ， 一 般 來 說 讀 者 也 看 得 輕 鬆 ， 沒 有 沉 重 感 。 不 過 雖 是 「 微 言 」 ， 卻 也 未 必 不 含 點 「 大 義 」 。 所 以 我 就 同 意 了 。 這 本 集 子 ， 是 刊 於 07 年 的 文 章 。 因 為 好 多 篇 都 講 中 國 文 字 中 的 對 聯 ， 就 以 《 對 應 》 作 書 名 。 人 生 嘛 ， 本 來 就 是 要 不 斷 對 生 活 中 發 生 的 種 種 事 作 回 應 。

誰 料 出 版 社 在 08 年 10 月 底 排 出 了 書 樣 交 給 我 校 閱 時 ， 我 生 活 中 就 出 現 了 讓 我 極 受 煎 熬 而 必 須 「 對 應 」 的 事 ： 與 我 結 伴 半 個 世 紀 的 妻 子 發 現 罹 患 癌 症 且 已 擴 散 。 我 不 得 不 停 下 多 項 工 作 ， 日 夜 奔 走 醫 院 照 顧 妻 子 。 書 稿 也 只 好 擱 下 了 。 到 08 年 大 除 夕 ， 她 終 於 撒 手 人 寰 ， 我 經 歷 了 生 命 中 的 至 痛 。 我 一 貫 崇 尚 理 性 ， 讀 過 許 多 也 寫 過 不 少 參 透 生 死 的 文 章 ， 但 勸 說 別 人 都 比 較 容 易 ， 事 情 發 生 在 自 己 身 上 就 困 難 了 。 人 與 人 之 間 的 痛 苦 是 難 以 相 通 的 。 「 每 一 個 人 都 有 更 多 的 勇 氣 忍 受 別 人 身 上 的 痛 苦 」 ， 這 是 我 二 十 年 前 在 一 篇 文 章 中 寫 過 的 一 句 話 。 這 句 話 在 今 天 我 才 有 真 切 的 體 驗 。
一 時 間 我 萬 念 俱 灰 ， 覺 得 這 世 上 沒 有 了 她 ， 什 麼 事 對 我 都 不 重 要 了 。 我 只 想 早 日 與 她 重 聚 ， 或 在 天 上 ， 或 在 來 世 。

我 想 我 若 是 旁 觀 者 ， 我 不 會 鼓 勵 別 人 以 這 種 消 極 態 度 對 應 人 生 。 我 相 信 人 死 後 是 還 有 靈 魂 存 在 的 ， 而 她 若 有 靈 ， 我 這 樣 的 對 應 會 使 她 靈 魂 不 安 。 於 是 我 抖 擻 精 神 ， 勉 力 要 做 些 事 。 讓 這 本 書 稿 成 書 ， 至 少 可 表 示 我 沒 有 在 感 傷 中 沉 淪 ， 也 許 可 使 她 的 靈 魂 得 到 慰 安 。

對 應 ， 是 啊 ， 想 不 到 這 本 小 書 的 出 版 過 程 就 在 自 己 人 生 中 出 現 最 困 難 的 對 應 。 長 歌 當 哭 ， 我 新 近 寫 的 八 篇 悼 亡 文 章 ， 也 附 在 書 後 。 就 以 此 書 ， 獻 給 亡 妻 梁 麗 儀 ， 盼 她 一 路 走 好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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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看到的,由別人真實故事帶來了一點新的啟發。

尤其他說「人與人之間的痛苦是難以相通的...」。原來,光是我們常常放在嘴邊說的「同理心」仍是如此虛浮的一種口號而已。即使,事情大小,細節都一樣,但對於不同的人來說,還是有著不同層次的感受吧。所以,以後再也不能輕易的對人說「我明白你的...」諸如此類的說話了。

世上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的感受嗎? 看來,似乎是沒有的了。

去與留

由醫院做過小手術出來的我,昨晚本應早早入睡,但卻給兩通電話搞得我失眠起來。

說實在的,兩個電話的內容嚴格地來說都與我無關,但卻觸動了我一些的神經線。一位對舊愛還未忘情的人,及另一位對新歡不知如何開始的朋友,都在同一天裏找我傾訴。或許,感情世界的事,任憑平日如何精明的人,都會覺得是件惱人的事。

有人想保留心動時最悸動的感覺,有人想放下那些曾經讓他撕心裂肺的刺痛....那一刻,我只能啞言,言語有時並非是萬能的。我可以做的,只是默默地聆聽著。

在你們都感到迷茫失落時,我能怎樣?難道還告訴一些你們都已懂得的道理嗎? 那,實在於事無補。

這世界最殘酷也是最有效的東西叫作「時間」。

就像,我獨自躺在手術床上,局部麻醉的藥劑在體內流動所產生的恐懼及不安感覺,那幾分鐘我只能喘著氣,平靜地等待。幾分鐘,比一世紀更長。有些事情,我們沒得選擇地只能獨自地面對。但親愛的友,最壞的總會過去,最好的即使你想,亦未必能夠保存。

曾經,你以為你會生生世世記著的人與事,在時日流逝後,於我們記憶洪海中還能剩下幾多呢? 只能是一些零碎又淡然的回憶吧了。

因此,趁我們仍未忘記的時候,好好回味所有的苦與樂。我是如此的認為。